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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路边野餐到地球最后的夜晚时间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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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学说认为,地球是人类的监狱,重力和大气层就是这监狱的栏杆。然而,如果冬天不是生活在准静止锋之下,不是在潮湿、阴冷、阳光难觅的中国大西南,你很难自觉感受到这种无处可逃的囚徒困境。

表面上,囚禁人的是有形的空间,事实上让人无法逃离的是无处不在的时间。昆德拉说,生活在别处,似乎暗示着超越在于走入别人的空间。但是这种做法是无效的,因为天下同此寒暑,能够让人获得诗意的,唯有对时间的剪裁。数万年中,从洞穴中的原始人到高塔上的贵族小姐,人类曾不断地在篝火边讲述,在羊皮纸、打字机前书写,尝试着唤醒逝去的既往,预测不可知的未来,有时甚至不得不借助于无法把捉的梦境。

还好,人类在一百多年前发明了电影技术,于是那些雕刻时间的人们出现了。从爱森斯坦、奥逊·威尔斯到塔尔科夫斯基,时间因为这种雕琢变得有形而易于把捉。这真实的梦境,让人得到瞬间的安慰,在对生命、生活、存在的无力、平庸、甚至是悲怆的陈列和展示中,暂时与无法宣泄的欲望媾和。正如钟嵘在《诗品·序》中所说:“使贫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于诗”。电影就是当代人的诗歌。时间就是这诗歌的语词和韵律,而负责剪裁的是那些最幼稚的儿童,或者最幼稚的囚徒。

一.意象的复沓与互文的诗意

毕赣的两部长片《路边野餐》和《地球最后的夜晚》中物质符号的使用和空间的设置呈现出复沓和互文的关系。物质符号有:钟表、垃圾场(车辆报废场)、摩托车、绿皮火车(闷罐车)、瀑布边上的逼仄住房、台球、破旧的电视、斑驳的墙面、摆渡船(滑杆)、雨、野柚子、香蕉(苹果)等等。空间有:凯里、荡麦(梦中的多层剧场)、路与河流。

这些贵州凯里的典型意象,加上从来没有出现的阳光给人的观感并不是很好。在《路边野餐》的开始,我甚至产生了一种感受:如果这是一个绘画主题系列,也许可以入巴塞尔展。这些意象似乎共同涂抹出一幅西南腹地落后、肮脏、阴冷的图景,仿佛上帝拿着镜头在解剖这个地区的人类的待启蒙和“阉割后”状态。所以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毕赣也许在讨巧、献媚、自我文化殖民……但是,就算是有吧,这些符号却在后面的编织中被赋予了诗意。

没有人能回避这位年轻导演对钟表的执着征用。童年卫卫近似魔怔一般的不断在墙上画着钟表,有的宛如日晷,有的又近似画家达利的风格;罗纮武的父亲葬礼时在墙上被拿下的早已停止了的钟,和张艾嘉交出的最珍贵的不再走动的手表,都是时间的象喻。(关于时间,我们下文还要继续谈到,在此先打住。)老医生的那壶水的倾倒,被一个长镜头从头至尾拍摄下来。这大概是能买到的容量最大的壶了,但它仍然是有限的。《路边野餐》中从来也没能买到的香蕉,被陈永贵读出来却没有实体的野柚子。这些水果,象征着味道在影片中的弥散。《地球最后的夜晚》里的万绮雯拿到了水果机中的野柚子、在看电影时边吃边哭,少年白猫因为母亲的失落从皮到核完整地吃了一个苹果——又是一个完整的长镜头。在梦境中,遇到的马所驮着的、继而又因为马惊撒落一地的橘子。而摆渡船和滑杆,和蒙克的《嚎叫》中的桥形成了互文关系,沟通了此在和彼在等等。但这些还不是这位导演最出彩的意象使用,最值得一提却可能被忽视的应该是“在路上”。

在《路边野餐》中,毕赣执着地要拍出一种“在路上”的状态。无论是从凯里到荡麦、从荡麦到镇远、从镇远回凯里,抑或是《地球最后的夜晚》中从梦中的坑洞回多层的时光的监狱,摩托车这一山区最为实用的交通工具取代了沃尔特·塞勒斯(电影《在路上》的导演)的大平原上的汽车,成为路的践行者、人的承载者和两点之间的去远者。虽然这一角色有时也被绿皮火车(闷罐车)所替代,但是显然,摩托车优于后者,因为它将人的身体暴露于外,这就是一种保留和去避的状态。

据说毕赣曾是一名婚礼导演,也许就是在旷日持久地对千篇一律的彩车队的拍摄中,他发现了“在路上”中的诗意。王晓华在《身体诗学》里谈到:“道路是最原始的诗性意象。它是起点与中途,过程与目标,生长与衰落”。毕赣还实验性地让它沟通了现实与梦境。

二.多层舞台与时间并置

长镜头当然指向真实感,但更重要的是它总在提示观众开始感受或者思考。对于长镜头的拍摄一直存在两种截然对立的观念,一种是完全还原的纪实派,这一派只要把摄影机用三脚架支在街头连续拍摄就可以了。另一种是设计派,充满了对走位、机位和景别的调度。侯孝贤是后者,毕赣也是。《地球最后的夜晚》的主宣传片选取了左宏元在抓住了罗纮武和万绮雯这对露水鸳鸯后的唱卡拉OK的片段。镜头同时勾连起罗纮武、万绮雯,将一种就要炸裂的三角关系化解为一首伍佰的歌(也是一个不断复沓的毕赣符号)。这也许不失为一个卖点,但是这个桥段中人物的表演和氛围的烘托仍然是粗糙的,充其量达到了普通港片的水平。

如果从镜头质感的角度论诗意作者,毕赣和塔尔科夫斯基完全是两回事。让毕赣卓然于众多“剪刀手”的,不是他的镜头表现力,而是他的无与匹敌的舞台设计。一定程度上,这是一个将诗意、哲思具身化(embodiment)或者落地的过程。而其要表现的对象并不是左宏元、万绮雯或者罗纮武的身体或者三角,而是时间。

如前所述,钟表是毕赣最重要的一个意象,它像时间监狱的开门按钮。当它还在走动的时候,我们不会失去对逃离时间监狱的希望,也还对过去、未来以及梦境存在幻想。《路边野餐》中的荡麦场景是一个不太成功的实验,而到了《地球最后的夜晚》中的多层舞台,这种实验变得炉火纯青。这是一种将时间空间化的尝试。《路边野餐》的开头引用《金刚经》中对过去、当下、未来的论述已经将导演的野心昭示清楚。而它的英文名字“KailiBlues”则暗示了影片许缓、低回、阴郁的基调。很可惜的是,这部影片虽然引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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