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名片
顾久,贵州贵阳人,贵州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民盟主委,贵州省文联原主席、省文史研究馆原馆长,十届全国人大代表。现为《贵州文库》总纂。
从工作岗位退下来后,贵州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贵州省文联原主席、贵州省文史研究馆原馆长顾久先生常自谦称“老者顾久”“学者顾久”,用他的原话就是“我是杂家,类似狗皮膏药”。其实不然,顾久先生是贵州省当代名副其实的一位文化名人,一位令人尊敬的文化老人。在他和一批有文化担当、有历史情怀的学者推动下,《贵州文库》等一系列文化工程得以实施,为贵州文化的挖掘和传承作出了巨大贡献。
这与他早年的知青生活和工人经历不无关系。
近期,在访谈《顾久:首先要做个好人》一文中,顾久先生再次谈及他“凯里九年”当知青、工人的学习生活经历,披露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细节。此前,在《贵州日报》记者曹雯所做的访谈《共论贵州美
文化学者顾久:贵州之美抚慰人心》一文中,顾久先生亦言及他早年在凯里当知青、工人的九年。
年12月至年12月,整整四年,顾久在凯里县(今凯里市)格冲公社当知青。初到一个叫“脚里”的苗寨,顾久接触到的第一个词语就是“向火”(意即烤火),这也是当地苗族同胞当时会说的为数不多的几句汉话之一。“他们洗完脚是伸起两只脚往火塘边上烤,他给我讲是‘向火’。记得《水浒传》林冲夜奔那一回就提到过向火——老兵说天气冷了,你到这里来‘向火’,我感觉到他这个词是古语。”
17岁那年下乡知青合照
第二天清晨,“我就把木板推开,见后面是一片竹林,下面是一条石头铺的蜿蜒小路,一个苗族姑娘早上起来挑水,穿着很地道的民族服装。我感觉很优美,就像是一张裱好的画,一下子有了亲切感。”
今天的脚里寨,是凯里市三棵树镇格冲村的一个自然寨。当年,这个苗寨在顾久眼中“村子里的风景很漂亮,小时候自学山水画,这里的自然环境使我联想到董源、巨然的山水画,令我陶醉”。
顾久等知青很快就融入了当地村民们的生产和生活中,每天“做活路,砍柴,打猪草……”用他的原话说就是“我们的日子过得挺好,很滋润”。
下乡的第一年,尽管每人每月有20公斤大米的配给口粮,但对正在长身体的年轻人而言,依然吃不饱。饥饿难耐的时候,顾久等人就“到处去找野果子,还把人家公社留种的苞谷也弄来吃了”。但是,当地淳朴的苗族同胞还是善良、宽厚地原谅了他们,没有对此进行深究。到第二年就能吃饱了,且“天天吃大米,基本上没有哪个吃苞谷”。
顾久梦中的脚里寨
在苗寨里,顾久和当地村民一起喝山泉水,也“养过猪、鸡、鹅,干过所有的农活”。这,磨炼了他的意志,也强健了他的体格。
“鸡鸣犬吠,一切是那么的原生态,又充满着老百姓的生活智慧”,这是留在顾久记忆中的“凯里苗寨印象”。
苦中作乐,不忘读书。顾久从家中带来的书“有唐诗宋词元曲,也有《辞海》《鲁迅全集》《红楼梦》等等”,一有空闲就拿出来读,“晚间点上煤油灯看,或者是上厕所的时候看。《鲁迅全集》有二十卷,我从头到尾全看完了”,尽管有时候一知半解,但顾久依然将这些书本囫囵吞枣般地全部装进了脑海里。
在接《顾久:首先要做个好人》访谈中,顾久先生还讲述了一个当年与知青同伴们的“抢书”故事。“记得有一天,我们背石头砌田坎。有个知青从那里过,发现他的口袋里有一本小书——傅雷翻译的《嘉尔曼》(现在一般翻译成《卡门》)。大家就把那本小书抢了,在田坎上光起个背膀传来传去地读,不停反反复复地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山间日月长,长长的日子且为一种希望激动着。
转眼四年过去,年12月,通过招工,顾久到黔东南州农机厂当工人,离开乡下苗寨来到了凯里城区。最初是做电镀热处理,后来又“在金工车间里,开过落地镗床”。
在工作间隙,顾久依然如饥似渴地“啃”书,利用一切机会把能找到的书拿来孜孜不倦地阅读,在书本中汲取知识的营养。
“当工人的时候,能看的文学书很少。我记得,有天去买登(块)白豆腐,下面带了一张纸,是从老语文教材上撕下来的,拿回去看,是《二六七号牢房》,伏契克《绞刑架下的报告》中的一节。我舍不得丢,晾干了揣在荷包里,上机床时,时不时拿出来读一下”。正是这种对知识的渴求,以致顾久老年时谈起,依然自豪地说:“到现在我还可以背下这篇课文,一个字不漏。”
在顾久印象中,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些年当工人时冬泳的乐趣。“厂后面是条山路,再后面是个水塘,我一年到头都去里面游泳,冬天也跑去冬泳,跑回来时头发上全部冻起了,挂起一撮一撮的冰,跑步嘎啦嘎啦响”。
前后九年,顾久把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凯里。他青春的汗水,挥洒在青山绿水间的苗寨里、车间中,……也就是这九年,顾久蓄积了凤凰展翅的力量和梦想腾飞、逐梦蓝天的本领。
年2月,顾久考取贵阳师院,离开了凯里。临走前,厂里一帮小兄弟把肉票全部汇拢给顾久,然后大家“拿几个大脸盆去装肉,找了一个木工车间,电灯垂下来,没得桌椅板凳,一样都不得,地上就是刨木花。大家坐在刨木花上面,也不得杯杯,每个人拿一个酒瓶子,把那个盖盖一扭,几个大脸盆,一脸盆一脸盆地放在那里,全都是肉,一伙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一切,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后来,读大学,当大学教师,从政走上领导岗位,做学问成为学者,顾久先生依然对凯里念念不忘。在文字间,对凯里这片深情的土地,他常饱含着一往情深。
“如今,顾久还会偶尔回到这块土地。老乡远远地看见了他,会用苗话拖长了声音喊,‘久……’满嘴的唾沫喷到顾久脸上,然后老乡憨笑着用手帮他擦,‘特别亲切,那感觉真好’。”在《贵州黔东南这片土地让我沉醉》(年发表于《人民政协报》)一文中,顾久先生谈及了晚年重回脚里苗寨时的感受。话语之间,无不浸润着他对“第二故乡”的深深情愫。
年12月,在接受《贵州日报》记者访谈时,顾久先生说,“这个地方朴素到什么程度,曾经有一行走玄奘之路的年轻人,误打误撞来到脚里寨,当地老百姓看到外面客人便凑钱杀猪,然后换上民族服饰,载歌载舞。这种真诚足以感动所有人”。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早年的经历,教会了他“首先要做个好人”,这使得他的“学术人生”走得更加稳健,更加自信。
50年后,他们在同样的位置一起拍了照片
“凯里九年”,成了刻在顾久先生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这也成其为他后来对贵州文化、对生态哲学思考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
风雨彩虹,真情岁月。“凯里九年”,是顾久先生人生中的一堂“大课”,也是他人生中的一场“大考”。
文/姜秀波
图/顾久提供
视觉/实习生任梦娟
编辑/邱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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